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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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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幾,坊間漸漸有了昌都幫的傳言,秦王聽聞大驚。

他本已打定主意徐徐圖之,是以收了手,與喬安容十走動得少了,也沒有另作差遣,又將石頭舉薦入禁衛軍驍騎營做了校尉,以閑散之態,求得皇上和太子放心。自己則冷眼旁觀朝堂態勢,默默觀察每一個人,

此時更不宜與他們直面接觸,讓石頭夜間入室,悄悄傳遞消息,並派人趕赴邊城,給戚將軍送信。

派出去的人未歸,喬安帶了一個人前來,此人風塵仆仆滿面風霜,散亂著頭發,身上有難聞的味道,若路邊乞丐一般,瞧見秦王撲通跪了下去,嘶啞說道:“戚將軍因通敵叛國的罪名,被監軍關在牢中,軍中分為兩派,劍拔弩張,淑嫻與小公子被困府中,好在有惕守……”

說完暈倒在地,秦王看看來人,訝然道:“難道是喬掌櫃?”

去秋赴邊城與烏孫談判,所住客棧名曰千燈,就在將軍府的街對面,掌櫃叫做喬仁弘,喬掌櫃很忙,客棧中大小事都要仔細叮囑察看,走到那兒都帶著女兒,夜裏女兒睡下和淩晨早起的時候,他就站在樓上的窗口往外看,每當看到戚夫人的身影,便露出溫和的笑意。

初始並不熟,住得久了,秦王便問,“喬掌櫃可認識喬安嗎?”漸漸的,便知道了戚夫人與麥穗乃是閨中密友,看著戚夫人分外可親,枯燥的邊城生活多了趣味。

與戚夫人幾次偶遇後,戚將軍終於肯應邀前來與他對酌,言談間甚為投機。

其後常出入將軍府,知道了許多麥穗與喬安的舊事,本以為是尋常夫妻,不想經歷了那樣多的風浪,三步一叩六十裏?夜半無人時,他在屋中試了幾圈,站起身啞然失笑,他自問做不到,感慨之餘收起所有臆想,是以在歸途中帶回了婉婉。

秦王看著喬仁弘狼狽的模樣,命人請了郎中來,喚一聲百裏吩咐道:“挑選十數名手下秘密前往邊城,舍命也要護將軍和眷屬周全。”

吩咐畢問喬安,“喬掌櫃在路上行了幾日?”喬安回說,“四日,不眠不休。”秦王點頭,“好在喬掌櫃快了一步,監軍的奏章應在這一兩日到,不能讓戚將軍羈押來京,以防途中有變。”

喬安心中惶急,忙說但憑王爺做主。秦王笑笑:“稍安勿躁,本王以人頭擔保戚將軍無恙。”

有秦王這一句話,喬安放心不少,回頭去找容十與邱鞍華相商,麥穗脾氣急躁,嚷嚷著要到邊城去,一夜之間嘴角起了水泡。

朝堂之上,皇上震怒,下旨羈押戚傳貴回京受審,秦王站了出來,朗聲說道:“父皇,羈押人犯回京路途遙遠耗時費力,兒臣去秋曾往邊城,輕車熟路,願意帶人前往,詳加審問。”

說完望一眼太子,目光中滿是挑釁,太子想起昌都幫的傳言,想起母妃的提醒,秦王本就與戚將軍勾結,自不能讓他前往,當下趨前一步,大聲道:“父皇,兒臣願意前往。”

皇上點點頭:“太子從未離開京城,我朝疆域遼闊,是該出去瞧瞧,戚傳貴通敵之罪,若證據確鑿,可就地問斬。“

太子離京,朝中文武百官相送,排場隆重若萬裏遠征。

麥穗心中焦急,既然已有昌都幫的傳言,那麽戚叔父就成了秦王一派,太子前去邊城,戚叔父豈不是雪上加霜?喬安與容十也急切去找秦王問個究竟。

隊伍浩浩蕩蕩經過帛財坊,麥穗與飛卿正站在街口低低說話,飛卿一眼看到高頭大馬上峨冠博帶的男子,驀然抓緊了麥穗的手,麥穗也看了過去,沈吟說道:“上次鬼市見到就覺眼熟,今日一見,更覺得早就見過。”

轉眼看向飛卿,臉色已是蒼白,忙扶住了問,“飛卿姐姐,可是身子不適嗎?”飛卿搖頭,死死盯著馬上的人,直到隊伍走了過去,撫了胸口道,“那人,與恭王七八分象,一時以為身處夢中。”

麥穗拍一下額頭,“可不就是嗎?若是蓄了胡須,豈不是活脫脫又一個恭王嗎?”二人相對呆立著,麥穗猛然拔腳往自家門口跑去,一邊跑一邊喊秀禾備馬車。

乘了馬車往秦王府而來,明心笑嘻嘻出迎,徑直帶進大殿,喬安看到麥穗的身影,一眼瞪了過來,麥穗忙推一把飛卿,飛卿一福身道,“唐突前來,因有要事稟報王爺。”

秦王說一聲請坐,二人坐了,飛卿篤定說道:“太子與恭王施楚生一模一樣。”秦王手攥緊了手中茶盞,嘎嘎作響,他早有猜測,三年來暗中派人查證,苦無蛛絲馬跡,他一一看向在座眾人,惟獨不看麥穗。

靜默中邱鞍華說話了:“下官可出入內苑藏書閣,盜取施氏秘宗,察看是否有特別的家族印記。”

秦王點頭,“邱侍中言之有理,容承事回凃州查探,昔年恭王近旁之人,可有漏網之魚。”容十點頭稱是。

秦王看向喬安,喬安起身一揖:“戚將軍通敵的信件既疑心為柳蓮生手筆,下官作為始作俑者,願意前往烏孫,如邱大人所說,動之以……情。”

說著話看向麥穗,麥穗咬一下唇:“只要能救戚叔父,平安自管去。”

先前秦王派往邊城的人一早歸來,詳細稟報邊城局勢,戚將軍的罪證乃是幾封寫給烏孫大王子的書信,烏孫大王子竭力主戰,反對與中原簽訂合約,是皇上的眼中釘。

信件乃是戚將軍親筆,蓋有將軍的大印,乃是俘虜烏孫一個細作後,從其包袱中搜出。眾人推測乃是有人模仿,說到模仿筆跡,喬安猛然想起一個人來,連生,連生擅長模仿他人筆跡,惟妙惟肖,且喜愛篆刻。

秦王聽到喬安此言,手拍在幾上,“這就是了,柳夫人最近頻頻被召進秾華宮,原來如此。”容十在旁道,“柳蓮生此舉,一來栽贓大王子,二來報覆當年遠嫁之仇。”

秦王不看喬安,只說道:“如今太子前往邊城,他養尊處優,慣於排場奢華,自然行路緩慢,怡妃戒備之心也會松懈,我們方有時機為戚將軍翻案,只是這偽造的信件,柳蓮生不會輕易承認。”

邱鞍華在旁道:“若動之以情,也許會有轉圜。”

此乃麥穗與飛卿到來之前,幾個人的商談。

喬安業已下定決心,只怕麥穗不肯。麥穗此言一出,眾人看向她,麥穗擺擺手道:“別真的動情就好。”

眾人笑起來,秦王臉上也露出微笑,只喬安笑不出,夜裏與麥穗話別,麥穗生產後二人頭一次同房,沒幾句話糾纏在一處,溫柔糾纏孟浪需索,良宵苦短,一切盡在不言中了。

因要避人耳目,天不亮即離別,喬安脈脈看著麥穗,麥穗重重點頭,“我放心的。”與喬安只說一句,拉過石頭絮絮叮囑,“幫我看仔細了啊,若是那柳蓮生用強,該打該殺,石頭自己掂量。”

石頭拍著胸膛,“王爺已下令,喬安在我在,喬安若有差池我也不用回來了。麥穗放心,定全須全尾將人帶回來。”又低聲道,“王爺擔憂那柳蓮生執念太深,囑咐我盜取她模仿的筆跡或者篆刻的印章,也能做個佐證。另有烏孫大王子也要自保,可出面做個人證。”

麥穗籲一口氣:“以為成敗皆系於喬安,既有第二招第三招,我便放心些,有了石頭陪伴,我更是放心。”

石頭得意揚眉,邱珺華在旁憤憤說道:“不知道的,還以為你們二人夫妻話別呢。”

麥穗一把將石頭推向她,來到喬安面前定定看著咬了唇,喬安剛喚一聲麥穗,麥穗一把抱住他,埋頭在懷中,低低囑咐道:“聽好了啊,危急時刻保命要緊,別想著什麽國家民族大義,沒命了還有什麽大義,大不了我們不做官,我們不缺錢,回昌都接著經商去。”

幾句話沖淡喬安滿腔離愁別緒,失聲笑起來,揉著她頭發道,“你呀……看顧好自己,看顧好初雪,知道嗎?”麥穗嗯一聲,“為了戚叔父,你就哄哄那柳蓮生。”喬安搖頭,“麥穗放心,我才不會違心去哄她。”

麥穗一楞,那要如何呢?旁邊石頭已上了馬,喊道:“再難舍難分,天就亮了。”

麥穗一把推開喬安,喬安上了馬,回頭凝望著她,石頭馬鞭甩在他的馬上,馬兒揚蹄飛奔,將人帶得越來越遠,直到淹沒在夜色之中。

麥穗悵然望了許久,直到天光亮起,邱珺華抹抹眼淚吸吸鼻子道,“回去吧,咱們尚且如此,嫻姐姐該有多心焦。”麥穗心中更加牽掛,大家做的這些,可能有用嗎?

此時真有些回教夫婿覓封侯的念頭,可是,若是喬安與容十不來京做官,戚叔父若遭難,豈不是一分力氣也使不上?

容十回了凃州,飛卿索性帶著葳蕤住了過來,住在一處相互陪伴,心中方覺踏實些。

過幾日,邱鞍華來到秦王府,帶來恭王施楚生的畫像,另有施氏一族的密檔,秦王端詳著畫像,不由一笑,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。父皇,竟然從未疑心過?再打開密檔,沈吟著吩咐一聲:“明心,蘇姬藏著的那個孩子,帶到王府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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